<中華副刊>惶恐灘與海豚

文、攝影／楊明
　文天祥著名的詩句：「惶恐灘頭說惶恐，零丁洋裡嘆零丁。人生自古誰無死，留取丹心照汗青。」這是他抵抗元軍戰敗後，過零丁洋時寫下的，在中文的世界裏，不論是否屬於文學人口，年少時都至少聽過「人生自古誰無死，留取丹心照汗青」這兩句。
　然而，零丁洋在哪？這一片在歷史上在文學中都占了一席之地的水域北起虎門，南達香港、澳門。那麼惶恐灘又在哪？有一說在今江西省萬安縣，是贛江中的險灘，南宋末年文天祥所率軍隊不敵元軍傷亡慘重，妻兒也遭俘，他經惶恐灘撤到福建，心情沉重悲痛不難想見。但另有一說惶恐灘在香港新界，雖然可信度不高，不過新界至今有在節日及喜慶時吃盆菜的習俗，卻的確和宋帝有關。據說盆菜最早的起源是南宋皇帝一路逃亡至國境邊陲，善良的子民不但不嫌棄他，衹煩惱著皇帝來了，要拿什麼招待他，食材不是問題，缺的反而是餐具，當地漁民農民家裏餐具有限，靈機一動，將所有料理依上菜先後置入一隻大盆裏，冷菜在最上方，接下來是熱菜、湯菜，就這樣盆菜誕生了。千年來，香港人依然維持著這特別的傳統，大家願意記得這是皇帝曾經來過此地留下的歷史，也願意不去多想皇帝為什麼長途跋涉來此邊陲之地。
　那年春天搬到屯門，經常看到開往龍鼓灘的巴士，不知不覺我也在腦中猜測龍鼓灘的樣貌，夏天的尾聲終于搭上巴士決定去看一看。據說龍鼓灘在乾隆年間立村，現在看到的北朗、南朗、上南朗、下南朗、篤尾涌等村落則是大約百年前從花香爐遷來的。午後，陽光正熾，我們在灘頭逛了一圈后，決定往村子里走走，此處的房舍雖是村屋，卻和海景透天別墅無異，樓頂平臺可以燒烤，陽臺擺放的桌椅正好欣賞落日。走不多遠，看見皇帝岩的指標，可想而知指的是南宋皇帝，所以也稱宋王洞，當年宋帝昰倉皇出走曾藏匿於此。
　皇帝岩在小山上，沿階梯而上，正好遠眺，龍鼓灘呈半月形狀，視野廣闊，天晴時可遠眺澳門、珠海，但是因為附近有發電廠、工廠及堆填區，水質并不好。這處受到污染的海域原是香港幾個中華白海豚常出沒的地點之一，海灘邊的小山上建有觀景台供遊客看海豚，登皇帝岩前，我們頂著烈日在觀景臺遠眺，沒看見任何海豚，倒是登皇帝岩時看到了翩翩蝴蝶。原來龍鼓灘西的水域遭污染，但東面的青山，少受人為破壞，灌木叢處有不少蝴蝶棲息，包括罕見的紅鋸蛺蝶、異型紫斑蝶、金斑蛺蝶和緯帶趾弄蝶。
　中華白海豚生活在熱帶及溫帶沿岸水域，也出現在河流入海處，例如珠江口，早在唐朝中國已有關於白海豚的記載，如此想來歷史還早于南宋皇帝，漫步龍鼓灘，不禁想，雖然文天祥未必來過此處，但是生活在附近的海豚對於日益惡化的環境，恐怕也是心生惶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