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中華副刊>山脈之東

　文/圖 陳亞南
　朋友說在台東的日子天天可以看到海，太平洋上卷卷海浪殷殷地親吻著長長的海灘。台東最迷人的地方，在海。
　同學說台東最迷人的地方，在山。住在山邊下，大清早煙嵐就來抹亮晶潔的窗戶。
窈窕的花東縱谷在東，靈秀的中央山脈在西，山脈之上、海濤之旁，可以長翠綠的樹，綿甜的釋迦，可以漫撒遍地金黃的油菜花、一整山頭的金針花，走玉長公路，海，千姿百媚地陪你走長長的路…所以他一住40年。
台東最迷人的地方在哪？朋友們說你來形容看看，平常你又是話又是畫。
關山小鎮田野如波，海端山鄉白雲層浪，襯托著新武呂溪所沖積而成的肥沃平原，而池上鄉，在大坡池之上，又最接近一片天藍。
語結著朋友的問話，到底什麼才是台東最真實、最迷人的那一點？台東的美麗應從哪一處評量起？我，仍然語結。
這個下午，站在細雨的原野前，眼前是一整片逐漸放水的田畝，遠方則是連綿的東海岸山脈，錦屏部落背著天光笑著。幾棵樹高拔的站立田間路上，樹枝總有ㄧ點飛揚，我說樣子像隨興環眺的吟唱詩人。雖然春天還遠，但是因著農耕作息，就感到綠意繁茂了。尤其夜晚後，等著放進鍋子裡的隨處取來的嫩花油菜，剛摘自田裏的大白菜，屋子裡都充滿田野的香味。
清冷的早上了。我們去走狹長的縱谷，谷中微雨微風特別感到清楚。朋友說「好風好雨」，加上「好熱鬧」。微風，它要把甘露全部吹洒在這片溫潤的土地上; 微雨，它要一遍一遍地推開稻苗的小手小眼睛;還有我們載欣載奔的心與腳，其中的躍動哪能衡量出呢？
　池上的稻田，新放水的禾田裡，已經行序有秩的插下新秧了。株株苗秧，疏落的行間，爆發出一種喜悅明亮的水光，以及照映著讓人無法抑制情感的天光。跟著這裡的種稻達人的腳步，更是一種感性揉入知性的愉快，在他的秧田裏俯瞰、在他的田邊小木亭閒坐，我們簡直是走進ㄧ畝畝芳香，一畝畝歡樂裡。
一再品改新培育的秧苗，ㄧ再研究的耕耘農技，農耕之餘，稻米達人能夠以導覽很真實的讓很多人了解一口米香，如何自土壤中成長、如何呈現在米袋中，因此滿滿的感動，因此只要一口米香，就在口中咀嚼出歡樂的滋味。
微風微雨微笑裡，隱隱約約顯出一種會感染人的歡愉本領。歡樂也不是一個虛空的詞語，而是一種實在的力量，朝向正面的、會傳染的愛的表達。至於投入生命的工作，更是一個完完全全開放的工作，任由人與稻禾、人與蔬果互愛堅守。冬天、春天……
　難怪有人說池上米最養人，這不是溢美之詞，稻米內在裡的含量，讓它會以強而有力的輕盈之姿，蹦出歡樂的火花。這池上的大地會跳舞，舞會上的音符就繞懸在田中央。
　一晃過午之後了。空氣中有一種真實，無隱晦的溫熱或寒冷，真的很難想起時間，如果看著太陽高高在上發出光芒、周遭草蔬散著清味，而這時你也正在其中，你就會發現這世界裡還有值得你不計較的去珍愛與陶醉，就是安身立命的幸福。
原來，台東最迷人的地方在時間與你交流，遞嬗迴轉，充滿了生命與生命的迎接和珍惜。只要你來，就能豁然擁抱植物與人類，生命與生命動人的奧秘。回到生命自然之美的幸福之路。
於是，我篤定的相信，台東最迷人的地方在海在山在水在人情，在忘我的安身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