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中華副刊>胡不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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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■高寒
 這塊有半個運動場大的園子,地點在寸土寸金的城裡。每經過這裡就惋惜園主為什麼沒有好好開發,任香蕉樹龍眼樹木瓜樹四散長著。這些果樹都生長好多年了。這少數的果樹外就是不知名的綠色藤蔓到處衍生攀纏。龍眼香蕉果樹被纏繞,無力生長,要死不活,勉強喘息。
 只有兩人高的木瓜樹,幹瘦節小,葉片稀疏,淺綠中帶黃,倒纏不上它,一年四季準時長出花苞,長在下截的先開花結果,每次總有七八粒,下大上小,母帶子般成串倒掛在樹幹高處。一陣子,瓜熟了,由綠轉紅,最下面的先紅,上面的還青。看著瓜熟了,我自高興。我喜歡吃木瓜,猜想園主會現身來摘吧。我真想知道園主是個怎樣的人。擁有這塊地的人,應該是有錢人呀。
 有個早晨,我發現那幾顆熟的木瓜只剩皮掛著,有被吃一半剩一半的,我問出這園子只要熟了的可吃的都是鳥蛇老鼠的食物。既然園主沒有來,一次又一次熟了又消失的木瓜就像野果自生自滅,其他果子的命運也一樣,不受園主關注,顯然這塊地是長久被放棄的狀態。
 今年春天過後,有一天我發現園子換了面,所有的草木用推土機推個精光,雜亂也運走了,眼下是一塊方正讓人喜愛的土地,地也翻了,就為了給好陽光消毒了一番。我開心園主動了心,這塊地要善盡其用了。
 五月的一個早上,經過這裡,有人影。一個戴小斗笠的男人,肩上掛著毛巾,無袖運動衣,長的運動褲,手握鋤頭一下一下鬆土,看露出遮蔽外的手臂,皮白肉多,不像專業的農夫。在一旁看這男人久久,我跨過一短徑,做不速之客,自我介紹。放下鋤頭轉過身來的男子一張像老待在辦公室的,他和氣地和我寒暄,白皙的臉,他說,「這塊地是祖先留下的,半年前從一家做了半輩子的公司退休,決定回來開墾它。」問為什麼退休呢?他收起和氣臉色,說時代不同了,頭家就是皇帝,老闆的決定只有聽從,不分是非,以我的個性遲早會被拔掉位子調工作,幾番思考,決心離開這奉獻了半輩子青春的地方。我想起陶淵明歸去來兮辭的田園荒蕪胡不歸。那位先生反問我;「老兄,你也是讀書人吧,我不想讓人說讀了一輩子的書讀到哪裡去了。」我聽他的每一句話,他的心一如我心呀。我說:「地準備種什麼呀?」
 「酪梨,好管理,有豐富的營養,市場供不應求。」
 「真好,酪梨攪拌牛奶,我天天喝吶,以後我可以在你這裡買到最新鮮的了。」我高興地說。
 「我先謝了,很高興認識您這位朋友,以後再來聊吧。」他轉身拿起了鋤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