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小花簪礁情不老

1884
寒霧中的鵝鑾鼻「鵝嘴狀」礁岩

文/攝影 韌杰

恆春半島南端有兩種礁岩地形 一是岬角,一是台地。高低不一,各有模樣。

這個岬角活像「鴨仔嘴」伸出巴士海峽;台諺「鴨嘴罔嘟」即大嘴巴一張開多少都有收穫的意思。鴨且如是,遑論鵝的大嘴巴。

其實當地人稱為「鼻」的地形,就是地理學名的「岬」,鵝鑾鼻本意是形同「鵝嘴巴的岬角」。如此扁平的礁岩,日常受海浪侵蝕,寸草不生,唯水芫花一枝獨秀。水芫花長在礁縫裡,開花結果與南風或氣旋無涉,所有養分來自波濤,偶而扒取石灰岩屑穩定住所,移植必然枯萎。偏偏有人不信邪,將它連同岩塊一起挖回家,三個星期不到,花葉爭相離枝。

至於台地,正是冬夏季風南來北往的路徑,種種植物全不爭氣,唯林投樹尚能在窪地苟延殘喘;如防風的相思樹,若不眾多勢大,也不敢意興風發。這塊台地獨厚牛筋草,東濱太平洋,西臨台灣海峽之間,一片短禿禿的韌草,不分秋冬,硬是搖曳生姿。本來無名無姓,不久取名為「龍磐草原」,既吃軟又吃硬,從此打響名號。

這些綠草姿態低,卻輕易收取塵土養分,也能分一杯羹給野菊和芙蓉,不受流離之苦。這兩種小花,過度倚賴牛筋草似的,長不大,遊客不低頭尋覓,八成錯失機遇。但空氣中經常一陣陣清香,知非尋常,始發現它們共存共榮。

候鳥過境時候,伯勞低飛不多見,老鷹臨空穹蒼點點,彷彿一朵朵黑玫瑰盛開,灰黑相襯分明,望者皆大呼過癮。這些猛禽習於風強水缺,卻不入鄉隨俗,築巢一事絕無僅有。地上多的,人不說,天上少的,口紛傳。眼高手低,莫此為甚。

夜晚與知己三兩,在礁岩上觀賞星光燈火,別忘髮上或襟上一朵小芙蓉小野菊。東眺佳洛水忽隱忽現,西望海峽波光粼粼,更在月明時分,燈塔一波波光束,牽引每一隻心帆,無限神馳。

岬角雖低,分開黑潮各奔流,台地雖平,且以斷崖分東西。花好不必大,禽鳥不離分。如此眾生相知相惜者,唯恆春子民獨享。茲寫小詩一首,用在歡喜:

 

風過草尖無痕,

憑添海天旋律。

月明當空共融,

編織經緯情理。

囊流螢時傳千里,

萬象浮雲換晨曦。

蟲鳥安逸不築夢,

細語不老問鄉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