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中華副刊>心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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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文/攝影 Hugo
 有幾年的時間,我們只能窩在小小數坪大的小套房裡,完全沒有對外透氣的窗子,因此外頭刮風下雨出太陽,都與我們無關,我們幾乎整天整年都開著燈,想像如果有一扇小小的窗,小小的鳥鳴,小小的落葉,小小的雲朵經過,小小的晨曦和星夜經過,我們就很幸福了。
 這面牆就很幸福,就有一扇小小的窗。
 窗下。
 一朵懶懶的烏雲,被風一吹就散了,躲在窗下閒閒地懶散地睡著了,從此就賴著不走了。
 偶爾會有雨落下來,長長淚痕一般,淺淺在牆上留下趴在上面哭的往事。但不論是雲或雨,一角的兩三枝長春花不知熬過幾番雲雨了,自從由牆角裂縫中神蹟般斜斜全力穿出後,懸在右下角的一邊,誰也摘除忽略不了它們,至少對我來說,風將看似弱不禁風的長長細細長春花葉枝條壓下去,卻也容許它們依舊回彈起來。為此,為了那堅毅的幾朵小小長春花,我耗去近乎五百張照片與時光,只為了抓取它一張最搖擺的光影容顏,而不得不同時注意這面看似平凡無奇的灰牆。
 因為灰牆上有這唯一扇小小獨立的窗。
 這扇窗,幾乎始終是關閉著。不論是午後的陽光總是斜斜爬上灰牆,爬在長春花葉枝條上,或爬在那牆上的烏雲或雨痕上,它,那一扇窗始終是關閉著,只有在陽光,雲雨和長春花都隱身到黑暗中,淡淡的燈光才從那玻璃窗洩漏出來。一扇門可以開關,因此人可以走出去探索外面的世界;一扇窗也可以開關,不過不必走出去就能追求外面的世界,只要將它打開,只要將心放出去,就能試著輕鬆與外界溝通交流,甚至做出最美好的想像,和思索。
 遺憾的是,這扇小小的窗,高高獨立在灰牆上,始終關閉著,就如同把自己的心眼關閉一樣,只有我偶爾見到夜晚的燈光窗影,窗內的人並不需要烏雲或雨痕,和風中搖擺的長春花嗎?
 我在猜想,這窗內的人幸福嗎?這扇窗幸福嗎?季節和歲月日夜從窗外掠過,用雲的漫步,用雨的快跑,用長春花在風中搖搖擺擺的跳躍,時光在灰牆的斜影上跳過來跳過去,然後緩緩在我不注意的時候,靜默走過那扇小小始終關閉的小窗窗外。
 想想,大多數的房子至少都會有一扇窗,人人的心中不也有一扇窗?有人在心中可能深藏的是一扇封塵已久的窗,有人可能打開的是敞亮宜人的一扇窗,有人可能擁有一扇不為人知的回憶的一扇窗,有人打開窗就是天堂,有人打開窗就是慾望,不同的人的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扇窗,我們也許看不清別人的心窗,但我們又何嘗看透自己的心窗?再想想,我們又能看懂鄰居隔壁房子牆上的每一扇窗嗎?
 這扇看似平凡卻總是始終關閉的窗,難道也藏著關閉著一些秘密。這世界上,總是如此,有些窗總是開的,有些是關的,有些開開關關,那麼站在窗後的又會是怎樣的人呢?他們又是怎樣看待一扇可以打開卻始終關閉他的窗呢?而有些窗是不易打開的,比如刻意上關閉的心窗。
 現在,只要我願意,就能走上住家的頂樓陽台,看見隔鄰這面灰牆上一扇小小始終關閉的窗,甚至,這關閉的窗裡面似乎還刻意黏貼阻擋陽光的貼紙。這樣的一扇窗似乎阻隔了外界世界,也阻隔了自己的心眼和感知,以及天馬行空的想像;我閉起眼,心裡也總會很清晰浮現起這一扇窗,但不知道,這始終關閉在窗裡的人是否會打開心窗?
 有了一扇窗之後,我們從窗內望向窗外,亦或是由窗外看向窗內,不過,窗只是固定在那裡,不論是打開或關閉,如何從內望或由外看,想必它都早已看盡一切世間煙塵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