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中華副刊>我心中的那棵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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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■洪金鳳
 那棵樹,應該說是那棵廟前的資深老榕樹(年限已不可考),在我人生的初始階段,扮演著重要且不可或缺的角色,即使後來小廟蓋成大廟,老榕功成身退,已不復見,但祂在我心目中的地位,已比寺廟中的神明還重要。
 民國六十幾年,澎湖農村(兼漁村)的生活尚處於經濟缺乏的狀態,爸爸在漁市場工作,收入微薄,養家稍有困難,媽媽體認困境,除了種田操持家務外,還到臨近各個軍營包攬軍服回來洗滌,我和弟弟就理所當然成為洗衣、種田助手,我們放學及休假日,比上學還忙碌。
 由於媽媽管教嚴格,不容我們有個人想法與自由行動,所以當媽媽所下的指令跟我觀感有所不同時,我不會當場拂逆她,只會到離家不到十公尺的廟裡合十拜拜,跟神明述說心事,然後爬到廟前老榕樹上躲藏,在靜默無擾的樹上停歇,大口呼吸,得以讓衝突鬱悶的情緒找到抒發的出口。
 因為老樹無限延伸,面積不小,樹幹粗厚結實,所以在樹上或坐或躺都任我選擇,我從樹上得以俯視樹下的各種動態,還能聽到東家長西家短的耳語,而在樹下交換秘密的村民們都不自知,也未曾察覺。
 偶爾我還會從樹幹倒掛,如同吊單槓一般,村裡父執輩見到此一景況,總是驚愕不已,苦口婆心對我規勸,他們訓誡的內容大約是「女孩子要乖巧賢慧、三從四德,別像個野孩子一樣不受約束,而且從樹上倒掛下來是很危險的」,危險這兩個字我有聽進去,但其他的話,我都隨風而去,因為只要老樹懂我就行了。
 老榕樹隨著我的長大並沒有變得更老,依舊是樹大枝葉茂,同樣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依歸,每當我有心事或挫折時,爬到樹上和祂心靈交會一番,總會得到無法言喻的撫慰感,雖然後來小廟變大廟,整體規劃後,老榕樹已走入歷史,但在我心中,祂的地位永遠不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