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學園〉記憶中的滋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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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南市慈濟高中三年和氣班 ◎張佑竹

猶記兒時,最期待的便是外婆家的那一碗肉燥飯了。煙升如春蠶吐絲,晶瑩飽滿的白米粒粒分明,蒸騰出綿密細緻的縷縷青煙,滑過街弄,飄過客廳,來到我空虛的胃,激起一陣燥動的肌腸轆轆。接著粉墨登場的才是重頭戲。

肉燥,足以勾起所有臺南人食慾,生動有力的兩個字。取一斤上好的半筋半肉豬後腿切丁,用古法釀造的醬油慢火燉煮,沒有好的耐心,便享用不到佳餚。美食,如同一位佳人,踩著蓮步施施而行,急不得,亦催不得,卻永遠值得等待。肉燥香緩緩的漫了過來,越過了半掩面的簾,越過了彷彿千山萬水,將幾街以外的我,勾回了鄉間山裡的外婆家。肉色溫潤,醬色清徹,透浸了肉丁雙層筋肉,入口即化,無一絲絲的猶疑,伴著剛起鍋的白米飯翩翩起舞。

後來到了城中求學,和外婆家距離漸遠,遠得再也聞不到醇厚的醬香,隔閡隨之逐漸築起,慢慢的,以忙碌生活為值,我提不起接近那日漸衰老,脾氣愈益古怪的外婆身邊的勇氣了。

肉燥飯,成為記憶中的滋味。如同張曼娟〈繁華舊夢一豆紅〉的豆沙粽,阿卜認真包裹的,不只是美食,更是往昔的繁華舊夢,因為眷戀,使我們深陷記憶的泥淖,卻又樂此不疲。於是,我們徘徊的,是那雋永的滋味,更是那珍藏的,卻已然斑駁泛黃的回憶。

蘇軾在詩中寫到:「人間有味是清歡。」一盞浮著雪沫乳花的茶,一盤山肴野菜,便是「清歡」,或許,人間本是根本用情處,平淡的飯菜蘊含人間如常,又或者,是午夜夢迴時,將人從溫柔眠床中輕聲喚醒的,那滋味中的記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