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看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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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何田玉

家裡有電視機以後,父親若休假在家,只要有國劇播出,他便會準時收看。我看那畫面,一張桌子兩張椅子,有時老先生手撫著長鬍鬚,有時女子甩著長衣袖,唱著我不懂的歌詞,比父親的鄉音更難懂。我不敢直接轉台,我在一旁嘟囔這不好看、看不懂,希望他轉台。他專注看著電視微笑不理睬我,也沒有換台。我只好默默走開,不打擾他難得的娛樂。

晚上,我跟著母親看歌仔戲,戲裡佈景有山有水有庭園,人物也多,臉上沒有塗得白白紅紅的。我愛看民間故事,樊梨花與薛丁山、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,這些故事真人上演,說唱我都聽得懂。三台輪流看楊麗花王金櫻柳青葉青黃香蓮。我的台語能力除了生活上與母親學習,看歌仔戲學得的也不少。

父親是從大陸來的外省人,母親是本省人,都喜歡看戲,卻因為語言問題,未見過他們有一起看戲,我也從未陪父親看一齣完整戲。倒是村子裡有放映電影時,全家排排坐在一起觀賞。

三家電視台一週一次的國劇,不知在何時停播了。而在準備考試的期間,母親關掉電視機,讓我專心讀書。

歲月流轉,時代市場變化,這些戲劇從電視中消失,但是還有以舞台劇場的演出。

朋友帶我去看崑曲,我想起年幼與父親看國劇的無趣,深怕看不懂,聽不懂,心忐忑地跟著友人去。不知是年歲已長,或是戲曲好,抑或是女主角那一顰一笑一哭的身段演得好,只覺得真好看,我仍然不懂這戲曲,卻是喜歡。

從未了解父親喜愛的國劇,網際網路有許多戲曲影片,我有空閒時間就找來看。一齣齣地看,想要了解這些戲劇,也想知道父親愛看的國劇到底是如何表演,是何來歷。腦海中會浮現父親獨自在家看劇的身影,那個時間空間裡只有國劇的歌詞,父親的思緒是在喝采演得好,或是在想念家鄉的一切。

歌仔戲也有以舞台演出的影片,我看啊看,覺得似乎有一些相同之處。我拉著友人,不停追問崑曲京劇歌仔戲是否有相同的一些什麼,友人被我問得不知如何回答,只能簡略的解說,我知道這些藝術太深了,那能是幾句就能解釋的。

我明白,現在想要了解父親太遲,他離開人間很多年了。我只是有點想他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