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故事,隨風在巷弄裡流轉

1026

■許永河

拐彎,在府城小巷撞見一片靜謐,紅牆綠蔭綴黃花,無關風月,竟覓得盛夏一抹閒逸。故事,乘著微風輕輕低吟 閉眼,在旅人耳際喃喃縈繞;感受,屬於這城市特有的味道。

紅牆綿延的孔廟 點點晨曦篩落在遒勁挺拔的鳳凰木,赭紅花朵幻化成蝶兒飛越古樸的泮宮石坊,循府中街於時光的長廊中穿梭。慈愛的觀音媽撫慰了守娘死後滿腔的鬱憤,讓難雪沉冤與夜裡慘慘陰風得以消弭。淘氣的風兒摩娑枝頭上豔紅的刺桐花,當年「提籃假燒香」的風流韻事,即便低調廁身小巷民宅,綺麗豔詞仍止不住風兒繼續傳唱。

暮靄斜映赤嵌樓,晚風於廊簷與雀鳥嬉戲。登樓,沒能見著騷人墨客所謂「一道殘陽鋪水中,半江瑟瑟半江紅」的景緻,往昔的海岸線業已退卻至眼力無法可及之所在。無妨,信步走進周遭小巷,融融暮色掩映在樟樹枝椏間,點點灑落在紅磚道上,且隨許丙丁《小封神》的腳步,造訪眾神交鋒的場域 廟貌儼然,雕梁畫棟,玄天上帝爺、媽祖婆、武聖關帝爺如常端坐神龕,輕煙裊裊,護佑著世世代代芸芸眾生。只可憐那魁星老爺被綑縛成卍字狀,仍盡責的庇佑學子鰲頭獨占。

五層樓林百貨,南國炙熱的風在昔時的銀座招搖熱情。老建物於新時代蛻變得更多采,外頭世界熙來攘往,裡面依舊留存著老輩的摩登與文青,而葉石濤筆下「是鬧區中幽靜的山谷」的蝸牛巷就離此不遠。昔時葉老貪此巷能鬧中取靜,今日旅人圖文字以洗滌塵俗。紅磚道,路彎彎,款款行,不疾不徐是應有的步調,家貓庭樹街花,尋常不過的景象。或許在下一個微風轉彎處,終能體現恬淡生活,即是歲月靜好。

夕照染紅安平古堡,天空成了一匹滿布油彩的畫布。晚歸的漁舟緩緩回航,初亮的漁火零星點綴著內海,水光粼粼。風裡帶來海味,吹拂著蜿蜒的街衢,一場捉迷藏遊戲就此開展。屋宇門楣上的劍獅,或憨厚、或神氣,造型各異,無邊法力盡責的替主人鎮邪避煞,將一切邪祟屏除門外。屋脊上亦能發現守護獸身影,將軍引弓威嚇阻風,虎獸開口把風吞下,呼呼作響,擋風之餘也提醒打漁郎「烏金」季節就要來到。

府城巷弄,春去秋來,日子如貓行似的無聲息流轉。這塊磚、那片瓦,默默汲取百年靈光,甜膩如舊。或許「原來奼紫嫣紅開遍,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」,風情不復舊日璀璨。但當午後銀閃閃的日光從葉縫中穿透,投射在低矮斑駁的紅磚牆上時,一齣光影交錯的無聲皮影戲,正上演浮生若夢的精彩橋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