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那些年是有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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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珍珍魷魚絲

午后二點太陽正熱,我灑了一些紅砂糖引來一群小螞蟻搬糖存糧,整齊有效率的隊伍讓我蹲在旁邊看得出神。

山風徐徐吹拂,村子裡的玩伴都被媽媽們押著去午睡,五歲的妹妹歪著頭靠在躺椅上睡熟了,傳來輕微的打呼聲,要等到四點才有人會陪我玩,我討厭睡午覺,除了看螞蟻真不知還有什麼趣事。

媽媽近來常帶弟弟出去玩,她說弟弟太小我顧不來,留妹妹在家陪我,要我乖乖餵妹妹吃飯、洗澡,太陽下山就回來,而且會買我最喜歡的巧克力牛奶配紅豆麵包,再加兩顆香噴噴的肉圓,為了吃,我在家聽話照顧妹妹。

可是,我也好想跟媽媽弟弟出去玩,為什麼我跟妹妹不能去?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全家一起出去玩了。爸爸放假回來會跟媽媽吵架,他以為我們睡著了聽不見,其實我都知道,他們不再談天說笑、不同桌吃飯、不看對方,我知道爸爸媽媽不對勁,但我想破頭也不知道為什麼,我才七歲,大人的世界很難懂。

我牽著妹妹玩家家酒時,鄰居媽媽會指著我們偷偷說話,我不懂她們在說什麼,應該是講不好的事,否則為什麼怕我聽到。連左鄰右舍都怪怪的,我家到底怎麼了?

今天一早媽媽打扮的很漂亮出門了,給我一百元帶妹妹到麵攤吃陽春麵,薰薰然的午后妹妹已沉沉睡去,我依舊灑著糖粒逗螞蟻玩。

「珍珍,妳在看什麼?」離家工作一個月的爸爸突然出現眼前,我丟下螞蟻興奮的跳進他懷裏。「我在看小螞蟻工作。」「妹妹呢?」「她在睡午覺。」我跟著爸爸進了屋裏。「媽媽跟弟弟呢?」從口袋拿出一根棒棒糖給我。糖果含在嘴裏眼睛笑咪咪地回道「媽媽帶弟弟去台中玩。」爸爸臉色不好,像在隱忍什麼。

屋外的夏蟬吼得聲嘶力竭一聲比一聲淒厲「珍珍,跟爸爸到房間。」「爸爸,你也要睡午覺了嗎?」我嬌憨的牽著他的大手跟進去。一把將我抱坐在腿上凝神說「爸爸如果下個月沒回家,妳帶妹妹到嘉義大伯家,伯母會照顧妳們。」「你不回家要去哪裡?」我直覺的問。「爸爸要去死。」驚恐的大聲喊出「為什麼?」死這個字我懂。他憐惜的揉亂我的頭髮慈愛的說:「等妳長大就會懂。」

我不用到大伯家,爸爸沒有去死,他回家了。還沒長大我就明白那天他說的話,因為媽媽外遇了。

我討厭睡午覺,總會叫人想起爸爸的「遺言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