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•主編精選〉通勤時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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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Mike 插圖/國泰

我發現通勤的時間經常是一種心情的轉換。早上掙扎著起床、刷牙、換衣,與不想上班的心情格鬥一番,之後不論是何種方式,那段往公司路上的緩衝時間,都有一種儀式感一在恍惚精神薄霧中喚起內在支架,把自己撐起來成為一名上班族。

不只出門,返家亦然,像戰士卸甲,一塊塊剝落社交表象回到本我。之前因為疫情,我有一段時間居家上班,因為少了通勤返家的儀式,就算時間到了,也還是沒有下班的感覺。總還是得出門走個一圈,買買東西,閒晃一番讓心情轉變了再返回家中。少了通勤過渡的時光,就好像哪裡不對勁,變不回自己似的。

說起來人的一生中好像有許多時間在通勤,本來以為那是零碎的浪費時間,其實卻是跟自己對話的最佳時機嗎?

 

好幾次,我喜歡在火車和客運上放空發呆,尤其是夜行車程,周圍被一股黑暗包圍,輕微瑣碎的晃動,車窗光影色彩飛逝,互相交織,有一種超現實的魔幻感,讓人陷入沉思。有人說車上那種輕微晃動、黑暗的環境,就像是母親的子宮,許多人一上車即進入夢鄉,可能是類似返回母體的安心感所致,通勤時光竟也可能超現時的跳躍聯結到,心中久遠的史前記憶嗎?

回想學生時期,很常想起的就是搭公車往返學校的記憶。在擁擠的車廂,從人頭、身體、手臂的間隙找到一個吊環或欄杆,隨著煞車節奏紮馬步改變重心;有時眼睛望穿秋水,某一站固定上車的制服馬尾女孩,今天是否出現?或是明明空車,卻坐在最遙遠的後排靠窗,心中伴隨一股無緣無故、莫名奇妙出現的煩躁感。那些零零星星的記憶碎片綜合起來,就像是青春期的印記了。

買車之後,已經許久不曾搭公車,如今那段公車通勤時光,更像學生時期專屬。而開車通勤,常會讓人想起吳爾芙的「自己的房間」,選一張喜歡的CD,用金屬車殼和音樂,把自己與外在世界隔離,進入自我領域般隨意開一段路,是在家庭與工作之外,縫隙般的自由。

或許,通勤時光不只是抵達某個目的地之前的零碎時間,人生的方向也可能不見得就在自己以為的前方。有時是逸出去的一段記憶,有時是魔幻的超連結,虛虛實實、真真假假,到達目的不一定就到達,虛幻的意識說不定離本我更接近。這麼一想的話,看待那個通勤中的自己,好像又有了一點禪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