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成年禮

417

■鄒敦怜

好朋友之間該有祕密嗎?看起來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,為什麼不能誠實的說出來?在對方心中,自己到底扮演怎樣的角色?事情已經過了好一陣子,她還是耿耿於懷。

小蓮和她是大學進修部的同學,巧的是大一開學的第一天,兩人雙雙遲到躡手躡腳的溜進教室,就坐在同一桌,緣分從那時就將兩人巧妙的牽在一起。

半工半讀念完大學,畢業後在同一個城市裡工作,兩人的英文都很不錯,延續著大學時打工的經驗,每星期有幾天的晚上,會到不同的學生家裡當家教。兩人都持續課程好幾年,各自有各自的基本學生客戶群,生活中是完全沒有利益衝突的。延續著學生時代培養的好情誼,在對方生病或有事情的時候,會互相支援,幫忙對方代課。

她一直覺得兩人是彼此最好的朋友,不應該有什麼祕密。她生活平靜,知足喜樂,工作上也總能從從容容,好像沒有什麼能讓她悲愁懊惱的事情。小蓮跟她不太一樣,有更多的活力,看什麼都有點不順眼。當小蓮說起那些生活上的暴衝遭遇,她即使不怎麼認同,也都安靜的聽著;不然就是努力擠出一點點什麼附和著。

那一天,小蓮要請她代課,時間是下個星期五,她問小蓮為什麼要調課,小蓮說:「我下星期工作很忙,每天都要報告,到週五晚上我的喉嚨一定啞了,沒辦法上課。」可是離下週五還有十天啊,怎麼能預知十天後會生病?

她早幾個月,就已經約好那個週五開始連著三天,要去北大武山,小蓮說:「山都在,你晚一天去不行嗎?」這番話讓她驚訝萬分,小蓮居然不知道登山得做哪些訓練,居然以為到北大武山可以任意早一天或晚一天?兩人生活的真實面,真的已經有這麼大的差距了嗎?她連著一個多星期都十分懊惱,因為幫不上自覺快生病的小蓮,內心覺得抱歉,也不敢多問。

星期四晚上下班後,她聯繫住在附近的一個朋友,因為得離家三天,要把家裡的貓送過去託養。那位朋友很樂意幫忙,還跟她分享最近上的「戲劇表演課」。「這課程很難報名,要上整整兩個星期,星期五結業,我們還要到城市劇場表演……」朋友邊滑手機邊說,眉飛色舞的。

就在那些照片中,她發現小蓮的身影,嫵媚活潑而艷麗的模樣,讓她幾乎認不出來。

她以為,跟小蓮是無話不談的閨蜜,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,她跟小蓮「應該」是無話不談,沒有祕密才對。只是,當她知道事情的真相,突然從內心深處興起一種索然無味的感覺,那種感覺如同夏季午後雷陣雨前的悶雷,轟隆隆的醞釀著。好朋友之間,也會有祕密嗎?她在苦苦尋求答案的時候,內心的衝擊與激盪,彷彿一次痛苦的成年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