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學園〉一幀水墨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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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南一中二年十九班 ◎林姵妤

走過大街小巷,閱過山川湖海,不是沒有見識的井底之蛙,我曾用這雙眼,見過浩瀚壯闊的至善至美,覽過溫暖動容的小絲小縷,可最終真正落入我眼裡心底的,只有那一幀擺在臥室一隅的水墨畫。

沒有特別高明的技巧點綴,甚至筆法還略顯生澀,透著股清淡,可不知為何,我卻能從那寥寥數筆的墨跡中,看見精巧細膩的勾勒,夾帶著氣勢雄壯的潑墨,那是天真無邪與滄桑通透,以一種不可言喻的意境結合。

那幀畫,是爺爺和我的手筆。爺爺走遍了大江南北,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回歸故地,把一生的所見所聞訴諸紙墨。在人煙稠密、繁華之處,爺爺的家顯得格格不入,古樸的氣息,透著清冷和寂寥,就如同他的水墨畫作,總是帶著一股悲悽,或許是知音難覓的曲高和寡,或許是人生苦短的傷春悲秋,總之那時的我並不了解。

爺爺在我六七歲開始,帶我四處長見識,或許是想當個尋遊道人,我們走過了好多壯闊山河,行經許多靜謐幽谷。從星辰日月,到滄海變遷,貌似都讀過了一遍,我們經常爺倆佇足在景物中不言語,只靜靜的感受風的流動,水的波光。然後我們回到了爺爺的家,執起那被歲月磨蝕的圓潤筆桿,鋪開淡透的宣紙,開始記錄。

爺爺鍾愛生宣,因其樸拙自然,可以恣意渲染,在有限的畫幅裡硬是衝撞出漫延天際的風采。衣袖晃過,眼前浮現了平、圓、留、重、變的筆法,濃、淡、破、潑、焦的墨韻,是肆意的揮灑不加修飾,卻又帶點純樸的洞悉。我上前拿著爺爺的筆,生硬的在紙上留下點墨跡,小小的勾勒是抖著手完成的,大片的潑墨是在不經意間灑上的,爺爺注視著我的俏皮,眼底不禁流露出幾分讚賞,那是天真和通透的融合,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,讓清冷孤高裡多了幾分世俗,使生澀陌生裡,多了幾分頓悟之感。

我們驚嘆於它隨興的美,感受它美在「濃處肆意而不豔,淡處靈秀而不悔」,如此的張狂而不顯,在那一筆筆墨跡上展現,我能從那稜角不甚分明裡,看見傾注其中的,我和爺爺的深情。

誰說天真和通透不能並存呢?

我將那一幀水墨畫放在一面屏風上,置於臥室一隅,我喜它一筆一劃勾勒出的雄壯山河,愛它相得益彰的樸實和圓融,還有灌注其上的,我和爺爺之間的親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