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偏向虎山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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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攝影 蘇佳欣

 台南有虎山和虎形山,一個在仁德,一個在龍崎,從市區過去不太遠。我常去這二個地方閒晃,特別在疫情以後,想避開人群,趨向樹林。雖然虎山有個「山」,其實算是林場,還不到需要「爬山」的程度,頂多只算散步走路、運動運動而已。

不知道從何時開始,曬太陽走路竟會變成我的運動選項,基於只要有曬到就好,千萬不要曬黑的最高原則,有大樹的地方最適合,去虎山不需穿戴帽子外套也行,但是小黑蚊比太陽還可怕,走太慢遲早會被「叮」上。

今年過完農曆年後還一直冷著,像瓶刷的白千層花紛紛掉在長刀形桉葉堆上,即使戴口罩,也還呼吸到像消毒水般的冷空氣。三月的大葉桃花心木說變就變,小小白花飛起來,翩翩降落在印度紫檀落葉堆上,不須尋覓的淡雅香說來就來。

到了四月,整座林場突然豐富起來,松鼠吵架、赤腹鳥亂叫、黑色毛毛蟲結蛹、才長出的嫩芽、剛落下的種子,誰也不讓誰的熱鬧著真好,而人們心照不宣彼此閃躲著,盡量識相點不要面對面走過才好。聽說今年較慢開始溫暖,幾場寒風冷雨過後,到了虎山才知道植物根本沒在管春天來不來的,只要有陽光,便行行光合作用,好好呼吸、好好活著。

難忘的是四月在文夏過世後幾天,有陽光照著的早上,有位先生邊走路邊吹口琴,有位小姐隨後拍鈴鼓打節拍,黃昏的故鄉迴盪在整個樹林間晨光中,有幸聽到的人有福了。這首歌本來就帶著類似進行曲的節奏,移動中的音符由近而遠,由遠而近的傳來轉去,比在室內立體聲播放好聽太多了。虎山群樹列隊站好恭敬致意,他們兩人踩著輕快的步伐,穿梭樹林間為寶島歌王送行,重複單曲地走到盡頭又走回來。我無意跟著旋律走,反倒是混著鮮花與爬蟲的林地,情不自禁發出窸窸窣窣的雜音跟著吟唱,增加千萬倍的聲量在人間四月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