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一定要,愛著點什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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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劉惠芳 圖/劉錦華

 昨晚夢中匆匆一瞥,讓我看見逝去的父親與姑姑。夢中他們人面桃花別來無恙還只是中年人,我少女,我歡喜,我快樂,僅管三人只是短暫重逢,而且是在水一方,所以有舢船,還有故人,還有曠野,還有我……

我先看到爸爸,我再看到姑姑,看過去,看過去,船那塊舢板搖過來,搖過去,然後,然後我正向畫家老爸提問「用筆四勢」的石青墨寶,更同意他的筆法帶有五代荊浩的「思者,刪撥大要,凝想形物。景者,制度時因,搜妙創真。」,他正解說畫藝時,讓我夢裡想到宋代郭熙的「林泉高緻」筆法,那也是中國山水畫的特殊透視法;老爸正在解說時,我走神再看了一眼姑姑,夢卻醒了,讓我完全迷亂,甚至有點情急了。

我住在市井深處,拼命想那個夢,想得愁苦…以為愈是想得苦,夢會愈清楚。醒了,卻是啥也沒了,假夢中我與兩位神仙老人進行對話,苦苦請教父親「搜妙創真」的石青墨寶幾個筆法,想透過自然的山山水水形之於畫,發揚光大他曾2003年被文化部(文建會)選入國家文化資料庫 (http://nrch.cca.gov.tw/ccahome/) 第39號,行政院史留石青個人專長文史資料是國畫、蠟染及蠟畫。

凌晨,仰臥在床上,隱約可見天花板的慘白,和剛剛夢境的底色一樣,更像老爸跟姑姑都露出笑容中的大白牙顏色。我們仨相逢都在曠野上,沒有狂風也無暴雨,好久不見,相信我的笑容也是迷人的。想像天光雲影共徘徊時,生機情趣無限,父親與姑姑都故去多年,他們在天家安居陋巷,一簞食一瓢飲,兩人不改其樂,我縱然夢到了,也是稍縱即逝;得之,我幸!不得,我命!如此而已。

一定要,愛著點什麼,就像曠野之外有源頭活水,相信盡頭也有半畝方塘一鑒開。

夢醒了,一切都沒了,雖是鬼月的夢我也不能落寞,這是何等快樂的一件事,我不坐在失望中傷心,因為我能分辨情感和事實,空虛和盼望。

中元節早過了,中秋節還沒到,月光把一株株楊樹的鬼影子映在我家窗上,楊樹足見高大挺拔。

今天不是星期天,坐在畫桌前,喝咖啡啃瓜子,讀王鼎鈞和蔣勳的好文,別是一番滋味。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也被譽為「抒情的人道主義者」汪曾祺曾說:「一定要,愛著點什麼,它讓我們變得堅韌,寬容,充盈。住北京多年的我想念各地的家人,想起夢裡的曠野上既平靜更清明,從這一頭往那一頭望去,有藍、有白有更多綠的景色,一株一株的樹,還有天上的星星,讓人看了非常爽快,先人倆身上仍釋放著慈愛,讓我動手畫畫了,就從那些山景水景樹景動筆吧。

再想到真實的生活,和生活中的負擔,不禁一切釋然,就像夢境中的曠野是有草原,有樹林,甚有水有人安營,不是缺少水源缺少樹林的荒原。知道寫字作畫總要有激情,明知情緒總為一人、一事、一朵花、一片色彩感動而有愛的行動,所以才會動人。再又看幾幅古山水畫直像真境山水,享受無比,啟發無數;無意看到鼎公的「情人眼」有文「自然」:「這裡那裡,一直到山頂上,都有密密層層的樹林……」。

「心情微近中年」時我便愛上畫畫,人生下半場了仍把心中之情畫出來,為求心中的凈化與寧靜,因為我知道一定要,愛著點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