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人間 札 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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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陳桐

宿醉後醒來已是中午,街道上喧雜的人聲與車流聲,彷彿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,而我的房間安靜的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,這種對比總讓我感到無比的清醒和孤獨,儘管頭依舊昏沉。

我並不喜歡喝酒,因為每次喝醉後我都異常的清醒,除了眼前的世界開始漂浮泛起波浪,心裡只覺得平靜又悲愴。但我又好像總是會喝醉,也許是朋友勸酒的功夫了得,也許是夜太過漫長,而我的睡眠很短。

從床上下來麻木的洗了把臉,把牙刷伸進了渾濁惡臭的嘴裡攪動,我能確定大腦是在思考的,但它好像離的很遠,傳來的信號縹緲而不可捉摸,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木偶,靈魂早已脫殼而出,操縱我的是蠕動的軀殼,只有飢餓在衝撞著我的肚皮,胃像是灼燒起來了的飢餓。

打開冰箱有早就買好的食材,牛肉、空心菜、雞蛋整齊的擺放在那裡,那種井然有序讓人感到害怕,就像它們本來就應該是在那裡的,就像街道上沸騰的人群,沒人知道他們來自哪裡,但那麼自然的被圍在鋼鐵森林之中。疲倦又湧了上來,我把冰箱合上,裡面的燈在門將要關閉的時候熄滅,「不做飯了吧,難得的週末。」這樣的想法出現的時候,我已經披上了夾克外套下了樓,一個人坐在了快餐店裡。

「青醬燻雞義大利麵,老闆。」

盯著貼在牆上的菜單良久,才選好了中餐,每次忙碌的時候我都在這裡吃飯,以至於所有的菜式我都已經吃過好幾個來回了,這讓我每次選擇時越發困難。

「好,你先裡面坐。」

老闆答應了一聲就轉身進了廚房,我熟練的打開店裡的冷櫃拿了瓶冰紅茶,我常來這裡吃飯,除了味道不錯以外,更重要的是免費贈送的冰紅茶,這種習慣讓我每次路過這家快餐店的時候,感到喉嚨幹癢。

飯菜端上來的時候,我已經在思考吃完飯之後該去幹什麼了。人在飢餓的時候大概是非常容易滿足的,這頓飯吃的格外幸福,菜的鹹淡、米飯的軟硬都恰到好處。當然,這與以前每一次的飯菜並沒有什麼區別,變化的只有我而已。

最後我決定去看電影,就去我常去的那家電影院,這並不是因為有某部電影吸引我,而是因為人們太嘈雜了,他們走在大街上,昂首闊步的樣子讓我覺得羨慕,週末的時候我連公司也去不了。

電影院就在附近,票價極貴,影院在商場的三樓,百貨公司外面是一個開著好幾間咖啡店的廣場,一間連著一間。

坐在裡面的人多半是年輕的男女,我夾著剛買的人間失格從人群裡穿過。和我歲數差不多的男女們,衣著得體,髮型一絲不苟,優雅的啜著咖啡,讓我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。

電影開場了六分鐘,我才入場,因為早早到了,就在樓下的書店挑書打發時間,沒想到反而因為此耽擱了片頭。電影裡主角已經開始槍戰了,鮮血在螢幕裡四處飛濺。我捧著爆米花,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著,槍戰結束了,爆米花也見底了。

不知何時習慣了一個人來電影院,窩在座椅裡,昏暗的影廳,沒人注意我的坐姿如何不雅,就像有情侶接吻,有人落淚,我也從未注意過他們,是一個很愜意的地方,大家為了同一個目標而來,卻互不打擾,只要保持安靜就好,唯一讓我不滿的是票價極貴,卻不知為何每次來都不見其開過空調,有些悶熱。

放映的電影,偏暗的冷色調畫面,頻繁的槍戰,有些散亂的情節,怎麼也說不上是好看的電影。我用手托著腮,打著呵欠,手指上還留著濃重的爆米花的腥甜味,聞著讓我有些許反胃。

我很珍惜獨處的機會,雖然目前來看,這機會並不少,但不影響一個人時平靜的喜悅,人生而孤獨,也因孤獨而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