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中華副刊〉糖倉今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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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許永河

記憶中空氣瀰漫一股焦糖味,父執輩們口中的「廍動」已悄然開展,高聳入雲端的煙囪吐著白花花的煙霧,讓小鎮籠罩在低空雲層下。這雲朵不帶雨水,卻讓流動的風多了些許糖味。這裡曾經是流淌汩汩糖蜜的土地,養活了一群胼手胝足的莊稼人。只是時代的巨輪讓曾經走入了歷史,功成身退的糖倉如同已消逝的千頃蔗園,於今找到新的方向,賦予新的生命。

走在清晨陽光灑下的廊道間,彷彿走進時光的隧道,曾經的光影、消逝的氣味、模糊的人事,如打開潘朵拉的盒子,一一浮現。耳際隱約傳來吆喝的人聲、叮噹作響的火車聲,平行的鐵軌,串連起蕭壠十四座倉庫的富饒。歷經閒置荒蕪的陣痛,如今倉廩裡有著西拉雅的子民逐鹿飛奔、迎神賽會的藝陣熱鬧喧騰,更有稚童專注書冊埋首的身影。文化傳承,如同百年糖香飄散,濃郁又黏人。

蔗園似遲暮黃昏終將走入歷史,僅剩香味在暮色裡飄著、浮著。車路墘的糖倉雖避過了戰火的蹂躪,卻躲不過時代的變革。滿載的火車再也不入倉,堆疊滿糖包的景象只剩追憶。所幸震天軋響的咚咚鼓聲,取代了絲絲蜜糖香。活化後的倉庫,遊人得以最舒服的坐姿欣賞國際級鼓藝、進行令人血脈賁張的極限挑戰。天籟遠颺,讓百年糖香上達天聽,撼人且悠長。

再也不見嗚嗚作響的五分車車頭,奔馳在千里蔗浪間;曾經沃野平疇上連綿成串的車廂,現正安靜的停歇在斷軌上,任憑風吹雨淋,終將蒙上一層鐵鏽,步入頹圮。糖倉是否可以重新建構糖業的內容?開倉後會是一種氣息、聲音還是影像?將會更鮮明還是趨向模糊?過往的印象層層疊疊,逐漸幻化成一個整體,心裡明白專屬於我的糖味,早已刻鏤在深埋的記憶當中,持續飄散。